第 19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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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9 章
“阿嚏！”
中島零痛苦地打了個噴嚏，用紙巾捂住了鼻子。
上周比賽結束後她得了重感冒，無論是誰在溫度本來就不高的游泳館裏披著濕浴巾快一個小時，都會感冒的。只是中島零的感冒尤其嚴重。即使她回家就喝了感冒藥，也在第二天收獲了一個堵塞的鼻腔。
不過即使感冒了，還是要補習。
中島零落下的功課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補完，之前她還是靠著補考多出的一周時間蒙混過關。柳蓮二對此很欣慰，對比起切原赤也，中島零的補習效果相當好。但是他敢保證，只要他稍微放松一點對中島零學業的關註，中島零肯定又要胡來了。與其到時候從頭開始，不如現在乘勝追擊，一鼓作氣搞定它。所以即使比賽結束了，中島零還是被揪來柳蓮二家補習功課。
柳蓮二正拿著中島零的練習冊翻看，聽到中島零打噴嚏，拿起空調遙控器調高溫度。
中島零連連擺手：“不用調了，我都快出汗了。感冒就是這樣，沒辦法。”
柳蓮二摸了摸中島零的手，確實很熱，才放下心來。他要拿開手時，被中島零反握住了。中島零像得到一個玩具一樣，把玩著柳蓮二的手指。柳蓮二不為所動，他把手裏的練習冊攤到桌上，讓中島零把相應的習題再做一遍。
中島零垂頭喪氣地把草稿紙拖過來，沒寫一會兒就感覺煩了，她蔫蔫地趴在桌子上，在草稿紙上胡畫起來。
柳蓮二的視線從書上移開，瞥到中島零筆下潦草的畫，算下時間，中島零已經學了快兩個小時了，他放下書：“累了嗎？要不要去我房間睡會兒？”
“不累，我是心煩。”
“煩什麽？”
“所有。”
如果是以前，柳蓮二會認為這樣的話沒有任何意義。但自從他發現自己和中島零跨過了起初的“問也不說”，和之後的“問了才說”，進入了“不問也說”狀態後，中島零說的話全都會在他心裏打個問號。所以即使這話幾乎沒法接，柳蓮二還是問：“為什麽會煩？”
他沒期望能得到回答，所以中島零沈默不語也不讓他驚訝。柳蓮二看她轉頭去看窗外，繼續看書。然後中島零的視線又移了回來。
“你感覺……人生有意義嗎？”
柳蓮二手一緊，停頓片刻，回答說：“有。”
“什麽意義？”
“你覺得呢？有意義嗎？”
中島零沈默了一下，搖頭：“沒有。‘……地球不過是一顆穿越太空的星星的衛星罷了。在某些條件的作用下，生物便在地球上應運而生，而這些條件正是形成地球這顆行星的一部分。既然在這些條件的作用下，地球開始有了生物，那麽，在其他條件的作用下，萬物的生命就有個終結。人，並不比其他有生命的東西更有意義；人的出現，並非是造物的頂點，而不過是自然對環境作出的反應罷了。……人降生世上，便受苦受難，最後雙目一閉，離世而去。生活沒有意義，人活著也沒有目的。出世還是不出世，活著還是死去，均無關緊要。生命微不足道，而死亡也無足輕重。’”
柳蓮二聽中島零背了這一大段話，用一種類似嘆息的語氣說出它的來源：“毛姆的《人性的枷鎖》。”
中島零飛快地看了他一眼，又垂下眼瞼，視線集中在桌子上的一點上。
“你最近狀態不好，就是因為這些文字嗎？”柳蓮二問她。但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。只可惜他想錯了，中島零的回答和他的想法有根本性的不同。
“不是，我很高興讀到它們。我以前一直在想人生的意義是什麽，就像某時某刻、某個地點，會有一個叫意義的東西等在那裏，我只需要把它撿起來就好了。現在我知道了，根本沒有這樣的東西。我很輕松，我已經找了它很久了。我以前不知道我還要找多久，現在我不用再找了，永遠也不用找了。”中島零的聲音裏透著淡淡的喜悅，但很快，她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沈，“但我做的一切事情也沒有任何意義了。既然沒有意義，我為什麽要做？”
柳蓮二對她的話無比驚訝。他不是不知道中島零有點悲觀，但他絕想不到中島零平日裏想的東西都是這些。這樣的想法，不僅多餘，而且可笑。他該這樣認為的。一個高中生，日常思考的問題不是怎麽做出課本上的練習題，或者談戀愛，反而在追尋人生的意義，甚至試著用自己貧瘠的生活經驗和閱歷來解答這個問題，怎麽可能不滑稽？
但柳蓮二笑不出來。
中島零沒有在開玩笑。柳蓮二無法理解為什麽中島零才十六歲就會有這樣的想法，真的有人會在他們這樣的年齡就思考這些嗎？這樣的人就坐在柳蓮二身邊近在咫尺的地方。柳蓮二突然感到一絲恐懼。
虛無主義？不對，不太像。
“我是為了責任和義務，還有就是開心。”柳蓮二說，“和隊友們贏得比賽很開心，讀書很開心，和你在一起很開心。雖然這些我都不能輕易獲得，但是想到摘取果實時的心情，就能鼓足精神，為之努力了。”
“開心重要嗎？還有，這件事和那件事，有什麽區別？”中島零的眼神有些灰暗，她盯著柳蓮二，“這個人和那個人，又有什麽區別？”
柳蓮二定定地看著她：“有很大的區別。”
“是嗎？”中島零再一次露出了柳蓮二曾經見過的那種眼神，就像鉤在柳蓮二的眼皮上，幾乎讓他感覺眼珠子被咬了一口，他控制住自己和中島零對視著。中島零移開目光：“這次決賽結束，我要退出游泳部。”
“我不想再游泳了。”她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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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嚏！”
中島零痛苦地打了個噴嚏，用紙巾捂住了鼻子。
上周比賽結束後她得了重感冒，無論是誰在溫度本來就不高的游泳館裏披著濕浴巾快一個小時，都會感冒的。只是中島零的感冒尤其嚴重。即使她回家就喝了感冒藥，也在第二天收獲了一個堵塞的鼻腔。
不過即使感冒了，還是要補習。
中島零落下的功課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補完，之前她還是靠著補考多出的一周時間蒙混過關。柳蓮二對此很欣慰，對比起切原赤也，中島零的補習效果相當好。但是他敢保證，只要他稍微放松一點對中島零學業的關註，中島零肯定又要胡來了。與其到時候從頭開始，不如現在乘勝追擊，一鼓作氣搞定它。所以即使比賽結束了，中島零還是被揪來柳蓮二家補習功課。
柳蓮二正拿著中島零的練習冊翻看，聽到中島零打噴嚏，拿起空調遙控器調高溫度。
中島零連連擺手：“不用調了，我都快出汗了。感冒就是這樣，沒辦法。”
柳蓮二摸了摸中島零的手，確實很熱，才放下心來。他要拿開手時，被中島零反握住了。中島零像得到一個玩具一樣，把玩著柳蓮二的手指。柳蓮二不為所動，他把手裏的練習冊攤到桌上，讓中島零把相應的習題再做一遍。
中島零垂頭喪氣地把草稿紙拖過來，沒寫一會兒就感覺煩了，她蔫蔫地趴在桌子上，在草稿紙上胡畫起來。
柳蓮二的視線從書上移開，瞥到中島零筆下潦草的畫，算下時間，中島零已經學了快兩個小時了，他放下書：“累了嗎？要不要去我房間睡會兒？”
“不累，我是心煩。”
“煩什麽？”
“所有。”
如果是以前，柳蓮二會認為這樣的話沒有任何意義。但自從他發現自己和中島零跨過了起初的“問也不說”，和之後的“問了才說”，進入了“不問也說”狀態後，中島零說的話全都會在他心裏打個問號。所以即使這話幾乎沒法接，柳蓮二還是問：“為什麽會煩？”
他沒期望能得到回答，所以中島零沈默不語也不讓他驚訝。柳蓮二看她轉頭去看窗外，繼續看書。然後中島零的視線又移了回來。
“你感覺……人生有意義嗎？”
柳蓮二手一緊，停頓片刻，回答說：“有。”
“什麽意義？”
“你覺得呢？有意義嗎？”
中島零沈默了一下，搖頭：“沒有。‘……地球不過是一顆穿越太空的星星的衛星罷了。在某些條件的作用下，生物便在地球上應運而生，而這些條件正是形成地球這顆行星的一部分。既然在這些條件的作用下，地球開始有了生物，那麽，在其他條件的作用下，萬物的生命就有個終結。人，並不比其他有生命的東西更有意義；人的出現，並非是造物的頂點，而不過是自然對環境作出的反應罷了。……人降生世上，便受苦受難，最後雙目一閉，離世而去。生活沒有意義，人活著也沒有目的。出世還是不出世，活著還是死去，均無關緊要。生命微不足道，而死亡也無足輕重。’”
柳蓮二聽中島零背了這一大段話，用一種類似嘆息的語氣說出它的來源：“毛姆的《人性的枷鎖》。”
中島零飛快地看了他一眼，又垂下眼瞼，視線集中在桌子上的一點上。
“你最近狀態不好，就是因為這些文字嗎？”柳蓮二問她。但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。只可惜他想錯了，中島零的回答和他的想法有根本性的不同。
“不是，我很高興讀到它們。我以前一直在想人生的意義是什麽，就像某時某刻、某個地點，會有一個叫意義的東西等在那裏，我只需要把它撿起來就好了。現在我知道了，根本沒有這樣的東西。我很輕松，我已經找了它很久了。我以前不知道我還要找多久，現在我不用再找了，永遠也不用找了。”中島零的聲音裏透著淡淡的喜悅，但很快，她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沈，“但我做的一切事情也沒有任何意義了。既然沒有意義，我為什麽要做？”
柳蓮二對她的話無比驚訝。他不是不知道中島零有點悲觀，但他絕想不到中島零平日裏想的東西都是這些。這樣的想法，不僅多餘，而且可笑。他該這樣認為的。一個高中生，日常思考的問題不是怎麽做出課本上的練習題，或者談戀愛，反而在追尋人生的意義，甚至試著用自己貧瘠的生活經驗和閱歷來解答這個問題，怎麽可能不滑稽？
但柳蓮二笑不出來。
中島零沒有在開玩笑。柳蓮二無法理解為什麽中島零才十六歲就會有這樣的想法，真的有人會在他們這樣的年齡就思考這些嗎？這樣的人就坐在柳蓮二身邊近在咫尺的地方。柳蓮二突然感到一絲恐懼。
虛無主義？不對，不太像。
“我是為了責任和義務，還有就是開心。”柳蓮二說，“和隊友們贏得比賽很開心，讀書很開心，和你在一起很開心。雖然這些我都不能輕易獲得，但是想到摘取果實時的心情，就能鼓足精神，為之努力了。”
“開心重要嗎？還有，這件事和那件事，有什麽區別？”中島零的眼神有些灰暗，她盯著柳蓮二，“這個人和那個人，又有什麽區別？”
柳蓮二定定地看著她：“有很大的區別。”
“是嗎？”中島零再一次露出了柳蓮二曾經見過的那種眼神，就像鉤在柳蓮二的眼皮上，幾乎讓他感覺眼珠子被咬了一口，他控制住自己和中島零對視著。中島零移開目光：“這次決賽結束，我要退出游泳部。”
“我不想再游泳了。”她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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